他这一生自认不负任何人,却从未遭受过如此的惨败。花了毕生心血捍卫的,到头来不过是一个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的空壳。日趋一日牢不可破的显赫门庭里,兄弟,女儿,儿子,纷纷去了哪里?拼尽半生厮杀与隐忍换来的生死荣辱,将来又能够交给谁托付?这究竟是为什么?
院子里一下涌出许多人,纷纷翘首往北面天空眺望。他困顿于脚下的目光被杂乱的声响援引至天上,胸口蓦地一怵。那延绵自宫阙深处的火焰,顷刻间,吞噬了沉沦许久的半壁天色,红得那般炽烈、耀眼,仿佛是积攒了一世的毁誉荣辱,不屑于人说,要在这一刻与天地剖白!这一瞬间,他怅然若失地提起手中的信封,心中忽生萦绕起难以为继的孤独。
慈和宫里。光阴流淌过金碧辉煌的殿宇,抚触过玉清湖的亭台楼榭,将一味难了的叹息轻轻庇落在那高挑的人影上。横切的廊檐外,今夜并无明媚的月圆,稀疏的枝桠托出一团模糊的影子,在半空懒动,大概是候鸟的归巢。无风,无月,无人,亦无归。那就随意吧,她沉了沉吟,仰面饮尽了那杯浊酒,该还的就此还请,欠谁的也就此还尽,是非功过,从此都赋予身后的评说,于她已无半分纠葛。静静地躺回床上,转身向里,地上随处迸溅着碎裂的玉器、瓷片,名画、纸笺纷纷脱落。能碎的都已碎了,不能碎的,就让火焰代她碎去。只是这只白玉做的蟾宫鼎,她仔细摹着鼎盖上的那只雪白玉兔。靠了靠近,依依搂在怀里。
李攸烨的兵马已在城外集结完毕。云梯,火箭,强弩,一应齐备蓄势待发。由于高耸的城墙遮挡,她并不清楚城内发生了什么事,亦无从了解城上士兵的聒噪。趁他们军心涣散之际,焦急地下令全线攻城。直至听到城下的喊杀声,敌军才注意到那潮水般前赴后继的蚁兵,急急忙忙应战,在士气上就输了一大截。而在最关键的时候,城内的江宇随和阮冲率领神武军,及时杀开了一条血路,为城外御林军开启了城门。
门打开的一瞬间,李攸烨的目光透过幽深的城楼甬道,目见了天边那抹如鲜血般滚烈骇人的赤红。一个记忆犹新的梦境幡然从脑海中跃出。她的冷汗涔涔而下,挥起马鞭不顾一切地冲开人群,往皇宫方向奔去。
长公主见状急忙去追,却被几个敌兵缠住了,难以脱身,万书崎提剑而来,砍下了一人头颅,“公主快去策应皇上,这里交给我。”
“你会功夫?”万书崎笑了笑,挥剑朝人群冲杀。李攸璇看了他一眼,不再犹豫,提了缰绳,率了一队兵马追李攸烨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