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草与我形影不离。
但是,今天,这个定律要被推翻了。
我站在小草的脚边,仰望她在梳妆镜前用手指扫弄头发。
我喵喵叫:
喂,你干嘛把自己弄得这么漂亮呢?
你居然还涂了口红,喷了香水,抹了身体乳?
不对劲。
太不对劲。
有大事发生!
喂,喂,女人,你回答我啊!
小草无视我,小草越过我,小草甚至在离家前都没有抚摸我的睾丸。
我心急如焚地在屋内走来走去,然后决定从卧室的窗户跳出去。
不要想多了。
我可没有打算自杀。
我身姿轻盈地降落在六楼的空调机箱上,看见相互依偎地坐在阳台上享受日光的老夫妻。
老夫妻喜欢我。
他们每次看见我,都会给一口冰箱里的剩肉。
我身姿轻盈地降落在五楼的空调机箱上,看见躺在客厅的地板上抱着亡妻遗像痛哭的单亲父亲。
单亲父亲不喜欢我,但是他的独生女儿喜欢我。
她用哀求换来父亲的应允,然后按耐住激动的心情一边小心地抚摸我的额头,一边童声童气地喊着我的名字。
我身姿轻盈地降落在四楼的空调机箱上,看见坐在沙发上木然流泪的家庭主妇。
听我的小弟方小同说,家庭主妇辞去高薪的白领工作,完全操持着一家四口的饮食起居。
噢,方小同是一只爱唱歌的百灵鸟。
我在一次被狗袭击的恐怖事件把它救下,之后,它便发誓要成为我的行走的粮食。
我才不吃它呢,虽然我经常恐吓它。
但是,野生的鸟肉哪有我女主人给我烹制的牛肉好吃。
我之所以没有袭击它,是因为它有一个好嗓子。
每到清晨,它按照与我的约定,在女主人的卧室窗外嚎一嗓子作为大自然的铃声。
我相信,方小同要是投胎做人,肯定会是一位天才创作型歌手。
我身姿轻盈地降落在叁楼的空调机箱上,看见通宵加班的女社畜倒在玄关呼呼大睡。
她身上松松垮垮的西装套在她稚嫩瘦弱的小身板上,好似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。
我认识她。
女社畜时常匆匆忙忙地来到我女主人的店里买早餐。
我的女主人想和她热络几句,女社畜都没有一丁点停留的时间。
她衔着小笼包,拎着豆浆,在路上奔跑的样子犹如随风飘摇的风筝。
我身姿轻盈地降落在二楼的空调机箱上,看见刚做完截肢手术的预备田径男选手坐在床上吃早餐。
说是吃早餐,其实是咽早餐。
他艰难地咽下的每一口食物,都是源于对父母亲的爱。
我和他较量过一次。
他还有双腿的时候,就爱在居民楼的附近跑步。
他看见我这个街溜子回家,于是逗我,挑衅我,要和我比赛跑步。
不得不说,一次战役,我由衷地佩服他对追逐梦想的毅力。
我身姿轻盈地降落在一楼的空调机箱上,看见门口的摆放着一个燃尽的小香炉。
昨天,一个爱捡垃圾且蛮横无理的老太婆,被她那堆积如山的垃圾给压死了。
按理说,她那性格把周遭邻居都得罪遍了,本不会有人来吊唁的。
但出乎意料的是,当初与她有过争执的人都来帮忙料理她的身后事。
我作为猫,旁观人类的恻隐之心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。
好啦,以上就是我亲自开辟的路线。
除了与我熟络的方小同之外,没有猫狗鸟鼠屎尿屁会知道。
走在路上,我抬起自己的肥头大耳,身躯一晃一晃的,好似装满水的气球。